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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关税可不是谈判策略

发自纽约——唐纳德·特朗普的再次上台开创了一个与过去——包括他的第一任期——存在根本性差异的美国贸易政策新时代。与上次相比他显然已不再畏惧由此产生的后果。他想在国境周边修建的“关税墙”不仅是其第一任期内那些交易性政策的一个更激进版本,而是代表着重塑全球经济秩序以及美国所处地位的努力。

这堵墙的第一块砖在今年3月4日垒下,当时特朗普对从加拿大和墨西哥进口的商品征收25%关税并将对中国商品征收的10%关税翻了一番,使后者的累计税率超过了30%。加墨两国立即宣布了针对一些美国政治敏感行业和国会选区的报复措施。而在历经两天的激烈游说和市场动荡后(特朗普将其归咎于“全球主义者”)美国给来自这两个国家的汽车以及符合《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要求的产品下达了一个月的暂缓执行期。

但这些临时豁免不应被视为一个特朗普放弃对美国最亲密贸易伙伴征收关税的迹象。他在3月12日前对进口钢铁和铝征收25%关税的誓言将对加拿大造成特别严重的打击,而预计将于4月2日开征的全球汽车进口关税不仅会伤害日本、韩国和德国,还会损害墨西哥和加拿大,因为美国汽车制造商也在这两个国家建立了复杂的跨境供应链。

政府还计划在4月初公布旨在与其他国家对美征收之关税相匹配的全球“对等”关税。官员们将仔细审查所有政府认为“不公平”的非关税做法(税收、补贴、货币操纵、法规)。印度、阿根廷、韩国和巴西等国可能因此面临一些最为严厉的措施。

但特朗普当即大肆动用关税的做法与我们在他第一任期内看到的可不仅仅是在程度上有所不同。关税主要被用作谈判讨价还价筹码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是在政府的《2025年贸易政策议程》中被视为重新定位供应链、振兴美国制造业基础和增加税收的重要工具。其目标不是解决双边贸易赤字或惩罚不公平行为,而是保护美国的“灵魂”并为美国市场收取足够高的准入溢价。借助谈判取消关税就意味着牺牲这些核心政策目标。

这一转变反映了特朗普的理念,即二战后的自由经济秩序不是美国繁荣的基础而是毁灭。在他看来美国在战后通过降低关税和不对资本外流设限交出了自己的经济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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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就开始挑战支持市场自由化和全球一体化的两党共识,但现在他正在强行推动这一事件。他的解决方案是利用美国在经济、军事和科技方面的优势重塑全球贸易流,使其在有利于本国的同时纠正数十年来的错误政策。这就是“对等”关税的目的:不是为了制造谈判筹码,而是为了重构全球贸易关系。

然而关税墙战略的核心目标只有一个:中国。就像特朗普懒得跟加拿大和墨西哥谈判撤销关税那样,他对与中国政府接触的兴趣更小。在加征两轮10%关税之前特朗普都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也并未试图启动谈判进程。虽然迄今为止中国的报复还是有分寸的,但美国对中国进口商品的平均关税率正在迅速接近危险区域,中国领导人很快就会感到必须加大反击力度,不然就会被国内舆论视作软弱。

即使特朗普政府中的某些人看到了与中国妥协的空间,但他们依然更倾向于遏制甚至对抗。随着美国开始修建关税墙,它将迫使各个盟友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把中国的零部件和资本从自身供应链——至少在诸如半导体、关键矿产、钢铁和铝等越来越多被认为事关国家安全的领域——中清除出去,否则就将被完全拒于美国市场之外。

新冷战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升级的可能性很大。中美关系破裂将给全球经济及其两个最大参与者带来灾难性后果。但特朗普的贸易战略对全球经济架构可能产生的长期影响甚至更为深远。由于没有针对中国或其他任何各方的大谈判,我们正在目睹从基于规则的可控经济一体化向强制性脱钩、混乱式分裂和自给自足型经济的转型。

即使面对严重的经济失调,特朗普也可能坚持这一路线。政府当然希望美国消费者和企业能尽早感受到其战略带来的好处,但特朗普已经承认关税可能会给美国带来“一点干扰”。“这会产生一些痛苦吗?”他在2月时问道,“也许会(但也许不会!)不过我们会让美国再次伟大起来,这一切都将是值得为此付出的代价。”

特朗普从共和党选民处获得的政治支持持久到足以抵御经济衰退——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如此。同时与第一任期不同的是他不会在内阁或国会中听到任何劝阻之声。作为一位主要关心自身政治遗产的跛脚鸭总统,他对痛苦——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市场影响方面——的容忍度都比上次要高得多。这意味着他的关税墙可能会持续存在下去。

世界正在进入一个经济不确定性加剧的时期,这并不是因为关税会导致一些通胀和供应链中断,而是由于美国正在积极瓦解自己从前建立的经济秩序。无论特朗普重树美国霸权的努力能否成功,它都会是全球贸易体系自建立以来面临的最重大挑战。

伊恩·布雷默, 欧亚集团和GZERO Media创始人兼总裁,联合国人工智能高级别咨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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