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政策的老年痴呆时刻

爱丁堡—一个世纪以前,大部分欧洲国家的儿童数量是老人的十倍。如今,65岁以上人口与16岁以下人口数量相当。在英国,大约六分之一的人已经达到或超过65岁,美国是八分之一,日本是四分之一。

促使这一变化发生的是20世纪上半叶出生和婴儿死亡率的下降以及最近几十年预期寿命的增加。不管原因如何,很多人担心,在未来几十年中,快速增长的人口将日益侵蚀健康、福利和社会保险体系,给公共预算造成不可持续的压力。

但是,尽管这些担忧并非毫无根据,但关于人口老化的讨论总是倾向于放大这一趋势的规模、速度和影响,这是因为这些讨论在解读人口如何变老时反了根本性错误。与人不同,人口不遵循出生、变老、死亡的生命周期。此外,尽管人口年龄分布可能会改变,但随着生命期限变长,年龄不再是衡量人口生产率可靠方法。

年龄由两方面组成:一个人活了多少年(对于个体和人口来说,这个指标容易衡量),以及一个人还能活多少年(对个体来说无从知晓,但对人口来说可以预测)。随着死亡率的下降,各年龄段的剩余预期寿命(RLE)都在上升。这一现象具有关键重要性,因为许多行为和态度(包括与健康相关的行为和态度)与RLE的关联度可能超过了年龄。

人口老化的标准指标是高龄依赖比(old-age dependency ratio,OADR),即达到法定退休年龄者的人数与工作年龄成年人数量的比值。但这一指标不能区分尚在工作年龄的人和实际工作的人,而是把所有超过法定退休年龄者全部视为“依赖者”。

事实上,社会和经济方面的变化已经打破了年龄和依赖之间的关系。年轻人受教育年份越来越多,而许多大龄工人早早便已退休,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个人储蓄。在英国,工作年龄依赖者(不从事受薪工作)的人数为950万,超过了年纪比法定退休年龄大的不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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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OADR还忽视了一点,即,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期寿命的增加让同一年龄的人变得年轻了。1950年,65岁的英国女性平均还有14年的预期寿命;如今则是21年(男性则分别为12年和18年)。

其他许多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也发生了类似的转变,其中日本的预期寿命增加最多。与此同时,一些东欧国家仍然在这方面处于落后地位,如俄罗斯自1950年以来未表现出任何进展。

表:一些工业化国家和地区的65岁人口预期寿命,1950—2010

 

男性

 

女性

 

 

1950

1975

2000

2010

变化

1950-2010

1950

1975

2000

2010

变化

1950-2010

美国

13

14

16

18

5

15

18

19

21

5

加拿大

13

14

17

19#

5

15

18

20

22#

7

澳大利亚

12

13

17

19#

7

15

17

21

22#

7

英国

12

12

16

18

6

14

16

19

21

6

法国

12

13

17

19

6

15

17

21

23

8

意大利

13

13

17

18#

5

14

16

20

22#

7

瑞典

14

14

17

18

5

14

17

20

21

7

匈牙利

13

12

13

14

1

14

15

17

18

4

俄罗斯

13*

12

11

12

-1

16*

16

15

16

0

日本

11

14

18

19#

8

13

17

22

24#

11

台湾地区

 

12

16

18

N/A

 

15

18

21

N/A

来源: Human Mortality Database

* 1959; # 2009

人口老化影响的一个更佳的指标是实际高龄依赖比(real elderly dependency ratio,REDR),即RLE不超过15年的总人口与实际就业人口数(不管年龄为何)之比。该指标考虑了死亡率变化的实际影响,“高龄”的边界随着健康状况改善延长人类的生产性寿命而改变。

在最近几十年中,发达国家的OADR有所上升,而REDR有所下降。但是,REDR已趋于稳定,并可能在未来几十年中逐渐上升(见图)。在德国和意大利,二十年来REDR基本没有变化,这是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就业增长率和出生率比其他发达国家要低。

移民增加了很多国家的工作比率,从而拉低了它们的REDR。女性劳动力参与率的增加——50年前,大部分女性在结婚或生育后便不再工作,而如今,她们从事受薪工作的年限大大增加了——也有助于拉低REDR。

当然,无法支持这一趋势将带来相反的效果。日本就是如此,该国既反对移民,也没有改善性别平等,结果是REDR迅速上升。印度的REDR也因为女性就业率低迷而增加,尽管幅度较小。俄罗斯也经历了REDR的大增,原因是后共产主义时代的经济混乱。但其他主要新兴经济体REDR都相对较低。

简言之,REDR勾勒出一幅与OADR大相径庭的图景,在政策方面至少有三大影响。首先,人口老化不能作为削减福利国家和认为退休制度不可持续的借口。毕竟,这一现象已经延续了一个多世纪,从某些方面看,其社会和经济影响在近几十年中有所减弱。

此外,REDR表明,医疗和社会服务需求的增加并不是更大比例的人口超过了某个具体年龄导致的。医疗知识和技术方面的进步、与年龄有关的疾病变得跟复杂等因素的相关性要大得多。

事实上,与年龄有关的失能率有下降之势,但由于肥胖率增加等趋势,年轻人的风险因素状况比年长者更加糟糕。因此,医疗体系应对寿命延长的能力取决于疾病和RLE之间的关系的变化。

第三个影响与高等教育有关。拥有大学学位的年长者(在他们这一代人中是少数)在寿命方面有巨大优势。如果高等教育在增加寿命方面的效果持续下去,那么随着更年轻、规模更庞大、教育程度更高的人群变老,人口老化将会进一步加快。

为应对人口变化做好准备需要更细致地理解人口老化的真正含义。在这一点上,正确的指标——REDR至关重要。

https://prosyn.org/NdaoIDZ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