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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沙与末日启示

发自特拉维夫——纵观有记录的历史,各种危机和悲剧都会不可避免地引发一些末日启示式的解读,试图为俗世灾难赋予某种神圣或救赎的意义。这点可以在一些主流的一神教教义中看到,甚至在共产主义和纳粹主义等现代极权主义意识形态中也能发现。无论怎样,人类似乎倾向于相信没有撒旦就没有救赎者。

要了解这种逻辑可以有多危险,只需看看加沙就行了,正在那里发生的一场比肩圣经故事的巨大悲剧正在助长以色列、哈马斯和美国基督教福音派的弥赛亚幻觉。

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inyamin Netanyahu)及其盟友——宗教犹太复国主义党的神权法西斯狂热分子——将加沙战争视为他们全面统治圣经所载以色列土地的前奏。在贝扎莱尔·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伊塔马尔·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这样的极右翼人物(也是现代宗教犹太复国主义的领导者和内塔尼亚胡内阁成员)看来巴勒斯坦人必须被完全清除出这片由宗教定义的、从约旦河延伸到地中海的区域。

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末日幻想分三步走:完全控制这片土地,在耶路撒冷建立“第三圣殿”,并用《希伯来圣经》中由上帝指定统治以色列的大卫家族王朝取代民主制度。为了实现这一梦想他们与内塔尼亚胡达成了交易,而其中一部分就是支持政府对以色列内部民主和人权的宪法攻击。

但仅靠司法改革甚至定居点建设是远远不足以促成弥赛亚降临的。它还需要包含一些“弥赛亚式的剧痛”——以动荡、苦难和疼痛的形式出现——甚至是一场末日之战:也就是一直被预言的“歌革和玛各之战”。在对这场战斗的记载中敌对联盟试图消灭以色列,结果却迎来了弥赛亚。而根据一些狂热分子的说法,激发了当前加沙战争的10月7日哈马斯袭击事件正是这场传奇之战的开端。

这种思维反映了一种政治神学,而它是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的神学院中由那些将以色列在1967年六日战争中的“奇迹般”胜利视为“弥赛亚时刻”的拉比们发展起来的。事实上宗教犹太复国主义的创始人——亚伯拉罕·艾萨克·库克拉比(Abraham Isaac Kook)和他的儿子兹维·耶胡达·库克拉比(Zvi Yehuda Kook)——都极其热衷于这类冲突。父亲写到:“当世界上发生大战时,弥赛亚的力量就会觉醒。”而他的儿子则附和说:“每一场战争都是以色列迈向救赎的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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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鼓吹战争和破坏外,这种意识形态实际上是在为以色列违反普世道德原则甚至国际法的行为开脱。1980年提倡消灭巴勒斯坦人的以色列·赫斯拉比(Israel Hess)撰写了一篇名为《种族灭绝:托拉的戒律》(Genocide: A Commandment of the Torah)的文章,并在文中引用了上帝指示扫罗王杀死所有亚玛力人的命令。最近斯莫特里奇则抱怨说:“即使有正当理由且合乎道德,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允许我们饿死两百万人。”对于这些狂热分子来说引导以色列行为的应当是“上帝的话语”而不是人类的规则或价值观。

在美国也有跟这些信仰弥赛亚的犹太人持类似理念的人。美国的基督教福音派也将加沙战争视为实现其神圣计划的催化剂,他们不仅不畏惧末日,而且对它的渴望不亚于库克家族的成员。“当以色列卷入大规模战争时,”一位信徒众多的牧师约翰·哈吉(John Hagee)宣称,“那就欢欣鼓舞吧,”因为“你们的救赎近了”。

在去年四月拦截伊朗对以色列的导弹袭击后,哈吉宣称:“从预言上看,我们正处于《以西结书》38和39章中描述的歌革-玛各战争的边缘。”(在他的解读中耶稣基督的“第二次降临”会在犹太人几乎死绝之后发生,忠实的基督徒和皈依者——而非犹太人自己——将继承地球上的上帝之国。)这解释了哈吉和他的“基督徒联合为以色列”——也就是那个曾向前美国总统特朗普施压将美国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的组织——为何敦促美国议员不要阻止战争升级。而美国各地的福音派领袖也已经向共和党的盟友施压要求增加对以色列的援助和武器供应。

如果说美国的基督教福音派在呼应弥赛亚犹太人的意识形态,哈马斯是这一意识形态的映像。1988年发布的《哈马斯宪章》宣称“巴勒斯坦的土地”是一个“奉献给未来世代穆斯林”的伊斯兰“瓦克夫”( waqf,根据伊斯兰教法不可剥夺的捐赠),任何部分都不应“被挥霍”或“放弃”。而在2017年发布的《纲领及政策文件》中,哈马斯重申其“拒绝接受实现巴勒斯坦西起地中海、东至约旦河的全面解放之外的任何替代方案”。

此外,《哈马斯宪章》指出“除非穆斯林与犹太人作战,否则审判日不会到来”,而当一个犹太人躲在“石头和树木”后面时,那些石头和树木会说:“‘哦,穆斯林,哦,阿卜杜拉,这里有个犹太人,快来杀了他。’”在2017年那份文件中哈马斯将“犹太复国主义者”而非“犹太人”作为其主要敌人,但它仍然十分明确地拒绝“各种所谓和平解决方案”。

然而哈马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圣战组织。虽说在它在去年10月7日采用了与伊斯兰国这类恐怖组织类似的残忍战术,但与伊斯兰国(以及基地组织)不同,哈马斯纯粹是一个民族主义运动,没有任何全球野心。伊斯兰国甚至“鄙视哈马斯并将其视为叛教者”,因为后者仅仅专注于解放巴勒斯坦,与原教旨主义教义背道而驰。

但最近任命哈马斯在加沙最高官员叶海亚·辛瓦尔(Yahya Sinwar)担任该组织政治局领导人的做法实际上是强硬派对哈马斯加沙区域外政治派别发动的一场军事政变。随着辛瓦尔的上台,哈马斯渴望通过战争和自我毁灭来获得救赎,而以色列和美国的宗教狂热分子也有着同样的渴求。除非能通过外交手段化解对这块圣地的末日之争威胁,否则狂热分子们可能会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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