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b0033.jpg Tim Brinton

军事力量是否将要过时?

剑桥 ——

在未来的数十年中,军事力量的重要程度将会减弱吗?的确,大规模国际战争的数目正在持续走低,发达民主国家之间兵戎相见的可能性较小,而许多问题也不大可能会令国家大打出手;但正如贝拉克·奥巴马在 2009 年领取诺贝尔和平奖时所说的那样:“我们必须首先承认这个严酷的事实:即此生我们无法根除暴力冲突。或独立行事、或协调一致的诸多国家,将会在某些时刻发现:使用武力不但是必须的,而且也是符合道义的。”

当人们谈及军事力量时,他们所想到的往往是士兵、坦克、飞机、舰船等资源这一方面,而这些资源正是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的硬实力行为之基础。最终,若迫不得已的话,这类军事资源将会至关重要。拿破仑留下了“天助强者”的名言,毛泽东也曾指出:枪杆子正是权力的来源。

然而,在当今世界上,军事资源远远不止于枪炮和将士,而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也并非硬实力行为的全部表现。军事力量也被用来为盟国提供保护、向友邦加以援助。此类非强制性的军事资源使用方式,也可作为软实力行为的一大重要来源;这些软实力行为包括在世界政治中制定议事日程、说服他国政府、以及赢得支持。

即便只是考虑使用及威胁使用武力的话,还是有许多分析家仅仅关注到了国际战争这一方面,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以正式军事建制形式存在、由国家进行组织并配发装备的正规军身上。不过在二十一世纪,大部分“战争”爆发于国家内部,而非出现在国与国之间;而且许多参战者并非正规军成员。在 1945 年至 2002 年期间的 226 次重大武装冲突中,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案例、只有不到半数发生于国家与武装团伙之间;而到了九十年代,这种冲突形式已成为了主流。

当然,内战与非正规参战者并非新的现象,甚至传统的战争法中便已承认了它们的存在。而非正规战斗数目的增加、以及使小型团伙获得日趋强大的毁灭能力的技术变革(而它们此前原本无力在大规模杀伤领域中占得一席之地),才是新的情况。而且,如今技术还引入了新的战争层面:即网络攻击的前景。凭借这种方式,敌方(国家或非国家)将无需实际派兵侵入他国边境,便可造成(或威胁造成)巨大的实体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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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武力或许已经消退,但它们却并未消失。相反,武力的使用正呈现出新的形式。今日,军事理论家们正在描述着“第四代战争”:这类战争有时并不具有“可界定的战场或前线”;事实上,军民之间的差别也许将不复存在。

第一代现代战争,反映出的是继法国大革命之后产生的线式纵队式战术。第二代战争依赖于密集火力,并于一战期间臻于极致;它的口号便是:炮兵摧枯拉朽、步兵攻城略地。第三代战争则脱胎于德国人在 1918 年、为破解堑壕战僵局而发展出的战术,此后德国又将其完善为闪电战这种战法;凭借这一模式,德国在 1940 年的法兰西征服战中击败了规模更为庞大的英法坦克部队。

理念与技术共同驱动着这些变革;对于如今以敌方社会以及参战之政治意愿为焦点的第四代现代战争而言,情况同样如此。

武装团伙将冲突视为长时期内、非常规的政治与暴力行动之连续体,它可使武装团伙获得对当地民众的控制权。这些团伙从数十个弱国缺乏足够的合法性或能力、以对其自身领土加以有效控制的情况中获益;其结果正如曾任英国驻北爱尔兰以及巴尔干地区司令官的一位将军 —— 鲁珀特·史密斯爵士所言,已成为了“民众间的战争”。在此类混合战争之中,常规力量与非正规军、参战者与平民、实体毁伤与信息战争等诸多元素,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即便国家间使用武力的前景或威胁之可能性已经下降,但它仍将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同时正是此类情况,使得理性行为者将斥巨资购买保险;而美国可能就是这种保单的主要发行者。

这引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军事力量在世界政治中扮演着何种角色。由于军事力量构筑了世界政治的结构,因此它仍具有重要意义。的确,对于国家而言,在许多关系与问题上使用军事力量,正变得日渐困难、且代价高昂;不过,军事力量不是总能在特定情况下充分满足需求的事实,并不意味着它业已失去了构筑期望、塑造政治权衡的能力。

市场与经济权力建立在政治框架的基础之上:在政治存在巨大不确定性的混乱情况之下,市场将会失灵。而政治框架又建立在规范与机制的基础之上,但它也依赖于对强制性权力的管理。一个秩序井然的现代国家之界定标准便在于:对武力合法使用的垄断;这使得国内市场得以运作。

而在秩序更为薄弱的国际层面上,即便强制性使用武力的几率较低,但国家对它的残存关切,仍能产生重大的影响力。军事力量与规范以及机制一道,为提供最低限度的秩序给予了帮助。

若以隐喻的手法形容的话,由军事力量提供的一定程度的安全,对于政治与经济秩序而言,便有着氧气对于呼吸所具有的意义:在它开始变得稀缺之前、很少会受人关注;而一旦这种情况成真,它的缺乏便会凌驾于其他所有要素之上。

从这层意义上看,军事力量似乎仍将在二十一世纪长期延续、其在构筑世界政治结构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尽管对于国家而言,军事力量已不再拥有其在十九世纪时曾具有的那种效用,但它仍将是世界政治中权力的关键成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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