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美国朋友和伊朗伙伴

发自新德里——美国最近卸掉了印度为制裁伊朗行动所承受的负担:对与伊朗打交道的印度企业免除经济制裁,条件是印度大幅减少伊朗石油的进口量。但在其他各方面都欣欣向荣的美印关系之上,伊朗依然是一道浓重的阴影。

从印度的角度上看,伊朗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邻国,自身也无法承受与后者断绝关系的后果。其实在地理上印度似乎已经陷入了一批失败或者失能国家的弧形包围圈中,遭受着几乎来自所有方向的外部威胁。

一旦印度加入了美国对伊朗的遏制战略,就必须承担极为沉重的战略成本。首先它将失去由伊朗进入阿富汗的通道,而这是印度援助源源不断输往喀布尔的动脉。此外遏制行动也将威胁到印度的能源利益。

很少国家会像印度这样严重依赖波斯湾的石油天然气供应——占其国内总消费量的80%。伊朗是世界第三大石油净出口国(其天然气储量也位居全球第二),同时还占据着通往其他中亚和中东石油供应国的战略门户。

伊拉克和伊朗曾经都是印度的主要石油供应国。但前者被美国的长期占领搜刮一空,后者如今面对着以美国为首的,旨在扼杀其国内经济命脉的石油出口禁运。结果美国为推动新出台的《伊朗制裁法案》所作的国际努力却对印度造成了双重打击。

首先,该政策会使印度更加依赖那些伊斯兰教主义者资助的石油君主国——包括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卡塔尔——它们都成功躲过了阿拉伯之春的冲击,进而威胁到印度的能源进口多元化战略。其二,在美国加速从阿富汗撤军并试图与塔利班媾和的情况下,进一步孤立伊朗将使印度更加难以在阿富汗事务中扮演积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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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阿富汗其中一个主要援助者之一,印阿两国之间缺乏直接接壤的通道,只能借道伊朗。其实伊朗和印度在阿富汗都有着同样的目标,那就是确保由巴基斯坦撑腰的塔利班不再重夺政权。如果本已不稳定的局势在美国为首的战斗行动终止后发生恶化,那么印伊两国就必须重拾在1990年代的战略合作。当年也正是印度,伊朗和俄罗斯支持的北方联盟在美国空中力量的帮助下推翻了塔利班政权。

对于今天的美国来说,遏制伊朗是出于几大地缘政治考虑。其中一个就是消除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后伊朗在邻国伊拉克所获得的战略优势,因为当时这一举动帮助人口占多数的伊拉克什叶派穆斯林民众夺取了权力。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曾将伊朗称之为“邪恶轴心”的一分子,但他当年做出的入侵占领伊拉克决定却为什叶派同样占大多数的伊朗造了福。

再者,区域地缘政治中以土耳其、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和阿联酋为首的强大 “逊尼派新月”对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等“什叶派新月”国家展开了围攻。美国从与逊尼派集团的长期联盟中获益良多。除了战略优势之外,美国与这些石油酋长国(也是世界上外汇储备最为庞大的一些国家)的亲密关系也为美元撑了腰。

在上述背景下伊朗核计划已经成为了美伊冲突之下更宏观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象征。但事实上核事务只是双方借以对峙合理化的工具,伊朗领导人用它来向国内听众煽动核爱国主义情绪,而美国人则借此向国外听众宣扬核浓缩威胁论。

印度应当试图扮演一个真诚协调人角色来消除军事敌意所带来的威胁,因为这一威胁很可能会切断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出口通道——霍尔木兹海峡(伊朗声称如果对其执行石油禁运的话显然也会引发这一危机)。虽然没有能力在美伊之间牵线搭桥,印度却被迫走上了政策的钢丝绳,而走一条中立路线的意愿却又两头不讨好。

每当有印度和伊朗有高级代表团互访,美国就会警告印度说这种对伊缓和行为会为美印结成更紧密战略伙伴关系“制造障碍”。但在2005年和2006年连续两次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理事会会议上对伊朗投了反对票后印度遭到了对方的报复,一份利益极大,为期25年价值220亿美元的液化天然气交易就此取消。

伊朗事务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项外交上的石蕊试纸测试:印度究竟应该坚持其区域战略和能源利益,还是选择为其伙伴美国的短期利益服务?而美国则必须减少印度在伊朗事务上所承受的压力,因为即便移除了制裁这些压力依然会继续存在,同时也有必要与印度建立更深入的防务联系,并因此给印度这个美国口中的亚洲“枢纽”更多的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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