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ctric car charging Sergei Fadeichev/Getty Images

欧洲需要中国的投资

发自慕尼黑——在过去二十年间欧洲和美国的生产率差距一直在稳步扩大,后者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是前者的两倍有多。欧洲的“竞争力危机”可归因于包括公共和私人投资不足、科技企业和风险投资基金稀少以及欧洲大陆人口结构恶化等多种因素,而另一个经常被忽视的潜在因素则是外国直接投资的减少。

外国直接投资是生产力增长的关键驱动力,为接受国带来了新的技术、知识和管理技能。在2023年下降4%后,欧洲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额目前比2017年的峰值要低14%。去年德国的外国投资大幅下降了12%,影响了其疫情后复苏。由于脱欧促使外国企业将投资转向其他欧洲国家,自2016-2017年以来流入英国的外国直接投资减少了近30%。而法国的政策制定者似乎决心从这一转变中获益,总统伊曼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正积极向外国投资者推销他的国家

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对欧盟至关重要,因为它正面临两大新兴挑战:降低供应链风险,以及防止成员国经济遭受类似于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美国所经历的“中国冲击”。

外国直接投资流在应对这两项挑战方面可以发挥关键作用。气候变化和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加剧使全球供应链日益脆弱,尤其是因为绿色产业的大部分投入品——比如电动汽车的半导体和电池——都来自台湾、韩国和中国。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达伦·阿斯莫格鲁(Daron Acemoglu)等人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指出投入品供应商的这种地理集中状态增加了经济冲击的风险。当供应中断对全球经济造成连锁反应时就会产生乘数效应,进而加剧最初的混乱。

此外企业无法通过分散供应来保护自己免受此类干扰,因为不存在亚洲以外的替代资源。这种脆弱性在2021年就显现了出来,当时台积电公司因新冠疫情和严重缺水而不得不关闭部分工厂,致使全球汽车生产陷入停滞

为了促进多元化,欧盟开始通过《欧洲芯片法》欧洲电池联盟补贴电池和半导体领域的外国投资。这些举措与美国《通货膨胀削减法》和《芯片与科学法》非常相似,目的是确保在发生气候灾难或地缘政治冲突时能有足够的替代供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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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做出了这番努力,但有迹象表明欧洲已经开始经历自己的“中国冲击”。2022年德国从中国进口的汽车和机械数量首次超过其出口。安联集团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中国在全球出口市场的一些关键领域已经超越德国。比如2022年中国的全球机械设备出口份额增至29%,而德国为15%。虽然德国在汽车和运输设备出口份额(17%)方面仍领先于中国(9%),但前者的领先优势正在缩小。

这应当引起政策制定者的警觉,原因有二:首先,在关键的高科技领域失去领先地位会对德国的经济模式构成重大威胁;其次,一场欧洲版的中国冲击可能会助长德国选择党这类极右翼政党的崛起。

在这方面美国应该是个前车之鉴。21世纪初期的中国冲击对美国诸多制造业地区造成了毁灭性影响,因为来自中国的竞争导致失业工人很难找到新工作且往往被迫大幅降低工资。制造业就业机会的减少导致绝望性死亡”(自杀、吸毒过量以及酗酒引发的肝病)的广泛流行并为特朗普2016年的胜选奠定了基础

有鉴于此,欧盟政策制定者正在考虑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进口关税。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最近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欧盟委员会已对中国电动汽车行业启动反补贴调查并指责中国违反公平竞争规则,试图“用享受大额补贴的电动汽车充斥我们的市场”。

美国总统乔·拜登对中国制电动汽车征收100%关税的决定可能会导致中国电动汽车出口从美国转向欧洲,这令欧洲政策制定者别无选择,只能仿效美国。

不过此举或许能收获促进中国对欧直接投资的额外好处,因为中国汽车制造商可能会试图通过在欧洲建立新工厂并直接向欧洲消费者销售电动汽车来规避进口关税。

但还有更多工作要做。通过与在中国、台湾、韩国和以色列等先进技术经济体的企业建立伙伴关系,欧洲企业可以弥补在电动汽车和数字知识方面的差距并增加外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中国在过往几十年间一直采用这种战略,强迫西方企业与中国国内制造商建立合资企业以进入广阔的中国市场,并因此最终成为了绿色技术的世界领导者。

如今角色已经发生了逆转:中国现在是一个正在寻求进入欧盟庞大电动汽车市场的先进技术经济体,而欧洲国家则缺乏必要的技术专长来保持竞争力。为了促进外国直接投资流动并提高竞争力,欧盟应该反过来效仿中国的产业政策,要求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与区内公司建立合资企业以换取市场准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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