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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斯时刻

发自普林斯顿——“Trussing”是一个拥有多种含义的古老英语动词。它可以指安装桁架以支撑建筑物或桥梁,也可以指在烤火鸡之前将其捆扎起来。但在利兹·特拉斯(Liz Truss)2022年秋那短暂而灾难性的英国首相任期之后,这个词也开始指财政紧张的政府许下了一些必将以眼泪收场的不切实际承诺。如今这个词不总是跟稳定相关联;有时它的含义恰恰相反。

今年会举行许多重要的选举,而所有这些选举都被关于“特拉斯式行为”的担忧所笼罩。当时特拉斯自己的政府出台了总额450亿英镑(约合570亿美元)的无资金支持减税政策引发金融恐慌,迫使英国央行出面购买政府证券。英国央行明确表示其支持只能持续到10月14日。到了那天财政大臣夸西·科沃滕(Kwasi Kwarteng)不得不辞职,特拉斯只好去寻找一个能够与市场合作而非对抗的人。但她的政府已经寿终正寝了。

当前对“特拉斯式行为”的恐惧最为明确的是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在其政党遭遇欧洲议会选举惨败后解散国民议会的做法令所有人大跌眼镜。他似乎想表明除了他的政策之外别无选择。但如果极右翼的国民联盟党在第一轮投票中赢得约34%选票后组建政府——这种可能性正日益增加——并兑现过往许下的大笔支出承诺,那就将立即引发金融崩溃。仅仅宣布举行选举就足以令债券收益率飙升,拉大法国和德国国债之间的价格差。

马克龙的这一举动充其量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驯服右翼方式,或试图表明那帮人的承诺只是些空话。但他的决定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那段时间存在一些可怕的历史先例。当时许多欧洲民主国家都出现了治理危机,以德国为例,到1932年冬两次单独的议会选举都未能产生一个拥有可运作多数席位的政府。纳粹党(右翼)和共产党(左翼)都在选举中获得了许多席位,但在第二次选举中纳粹党的表现比预期的要差,尽管他们仍然保留了最多的议席。

因此在1933年1月底,曾在1932年下半年担任总理但未能获得多数席位支持的弗朗茨·冯·帕彭(Franz von Papen)决定下一个冒险的赌注:他要说服年迈的总统保罗·冯·兴登堡(Paul von Hindenburg)任命阿道夫·希特勒为联合政府的首脑,借此让纳粹领导人展示自己的无能。他还兴高采烈地表示希特勒会发现自己被“框”住了。

当然事情的结果却大相径庭,帕彭看起来像个傻瓜(最终也像个战犯)。他下注的时候德国经济正开始从大萧条中缓慢复苏,这个即将被希特勒控制的国家可以不受国际资本(已被金融市场的崩溃所击破)或中央银行(已从属于政府)的太多约束。换句话说希特勒不会遇到任何外部力量的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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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夏天的法国大选中,国民联盟党的替代选项是新人民阵线(Nouveau Front Populaire)——其名称有意识地让人联想到上世纪30年代中期在莱昂·布卢姆(Léon Blum)的人民阵线党(Front Populaire)领导下对左翼的动员。布卢姆的共产主义-社会主义集团成员认为法国中央银行和大型商业银行在1920 年代末用“金钱墙”(murd'argent,意指巨量金钱)推翻了政府(他们对资本在政治中作用的怀疑也在1931年英国央行推翻英国工党政府时得到了证实)。

今天的法国面临着双重困境。左翼和右翼的反马克龙联盟都希望推行会立即引发债券抛售的积极财政政策——这意味着更多开支,而在新人民阵线方面则意味着大幅增税。然而两者都将严重依赖欧洲中央银行。

欧洲央行也将面临两难境地。要么冒着开创危险先例的风险开始大规模买入资产;要么背上德国压迫行径代理人的骂名拒绝行动。因此“特拉斯式行为”凸显了中央银行限制政府行动以及施加国际市场准入条件的各类手法。可见法国目前这两个都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政党选项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但其他选项还是有的。当法国政府在1983年陷入危机时一些左派人士曾幻想过转向经济自给自足市场或者重返1930年代的激进主义。但他们随机被打入冷宫,时任财政部长雅克·德洛尔(Jacques Delors)带领法国回归了欧洲和政治中间主义。

法国的竞选活动中充斥着恐慌和紧张,而与其几乎同时举行的英国大选却有着让人甚感诡异的平静,而两者之间的明显差异则反映了当前局势的怪异之处。英国工党几乎可以确保拿下决定性的胜利,因为它已经充分吸取了前几次“特拉斯式行为”的教训并将其政策承诺建立在财政责任和信誉的基础之上。

但尽管有着这些前车之鉴,那些寅吃卯粮的特拉斯式政客们仍会继续妖魔化中央银行。这很可能会在今年的法国发生,如果特朗普赢得11月总统大选的话也很可能出现在美国。对政府行动的限制往往会导致愤怒的公民寻求更为激进和破坏稳定的选项,这可能会导致各国自暴自弃,放弃国际承诺,那金融稳定也就无从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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