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波兰

不久前,欧洲议会谴责了波兰政府剥夺布洛尼斯拉夫·格雷麦克(Bronislaw Geremek)欧洲议员资格的企图。作为波兰团结工会领袖、曾经的政治犯、以及处理加入北约事务的波兰外长,格雷麦克已经拒绝再一次签署自己没有担任过共产党秘密警察的声明。

欧盟议员将波兰政府的所作所为称作“猎巫行动”,格雷麦克则称《净化法》对公民自由构成了威胁。作为回应,波兰总理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Jaroslaw Kaczynski)指责格雷麦克“损害祖国利益”及“挑起反波兰浪潮”。格雷麦克抨击共产党暴政的时候,共产党也曾用一模一样的词汇来进行反击。

波兰宪法法庭5月11日做出的裁定消化了《净化法》的大部分内容,至少暂时稳固了格雷麦克在欧盟议会中的地位。但《净化法》只是波兰现政府所采取系列措施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些措施已经破坏了这个国家的民主体制和构造。

在波兰这个共产主义土崩瓦解的起源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每场革命都有两个阶段。首先是为自由而战,接着是为权力而战。第一阶段彰显人性精神,释放人们的善良潜质;而第二阶段却唤醒人们身上沉睡的邪恶:妒忌、阴谋、贪婪、怀疑还有报复的欲望。

波兰团结工会革命走过的道路不同寻常。团结工会在1981年12月戒严令通过后被迫转入地下,在躲过了长达7年的镇压和迫害之后,终于在1989年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大潮中得到了重生。在最终结束共产党统治的圆桌谈判中,共产党政府中的改革派与团结工会达成了妥协,从此打开了通向苏联集团内部共产党专制解体的和平之路。

团结工会信奉妥协而不是报复,他们坚信波兰是所有人的波兰而不是由万能的胜利者和被压制的失败者组成的国家。1989年后,政府发生过更迭,但国家一直保持着稳定,即使后共产主义者也对议会民主制和市场经济持赞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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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认可这样一条道路。今天,波兰正处于后团结工会复仇者、共产主义地方混乱制造者、前二战沙文主义思想继承者、排外者、反犹者、Maryja电台和种族主义代言者的统治之下。

令人担忧的现象比比皆是:法院的权威受到了损害、宪法裁判所的独立性受到了挑战、公民服务腐败不堪、司法人员卷入政治恩怨。甚至连日常社会生活也受到压迫式的管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每次成功的革命中都存在着获胜者和失败者。波兰革命在带来公民权利的同时也导致犯罪率上升、在建立市场经济的同时也导致企业破产和严重失业、在形成生机勃勃的中产阶级的同时也导致收入差距越拉越大。波兰革命向欧洲敞开了大门,但同时也带来了对外来人员的恐惧以及西方大众文化的入侵。

对1989年波兰革命的失败者来讲,自由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大企业工作的团结工会工人成了他们所获自由的牺牲品。在共产主义的牢狱世界里,个人被当作国家的财产,但国家也会照顾个人的日常生活。而在自由世界里,却再也没有人提供这样的帮助。目前的联合政府正是利用了这样的焦虑心态来进行统治,将乔治·W·布什的保守良药与弗拉基米尔·普京的集中管理措施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团结工会的老战士们相信自己的王国会在独裁制度死亡后重获新生。但有罪的共产党人并没有得到惩罚,而功勋卓著的团结工会成员也没有受到奖赏。于是不公平的感觉催生了怨恨、嫉妒和破坏性的力量,他们要向从前的敌人和如今似乎志得意满的老友进行复仇。

失败者们拒绝承认自由的实现是300年来波兰最伟大的成功。在他们看来,波兰仍然处在公产主义安全机器的统治之下。这样的波兰需要进行一场道德革命,目的是惩戒犯罪、奖励良善和改变不公平的现状。

失利党派在赢得2005年大选后选择以大清洗的方式来发起道德革命。按照预想中的数据,《净化法》将会影响700,000人口、需要17年时间才能完成。其间要编写一份安全部门报告中找到的秘密人员名单,并且要公诸于众。不仅如此,作为清洗对象的700,000人都有义务当众宣布他或她未曾与安全机构进行合作,而拒绝做出声明或做出虚假声明都将遭到解雇的厄运,并且在10年内不许再从事原来的职业。

这些措施使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恐怖的气氛。但并非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克拉科夫的红衣主教德兹维茨(Dziwisz)就提出波兰不该纵容“仇恨、报复、侵犯人类尊严和不计后果的指责。”自从共产党倒台以后,天主教的红衣主教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类似这样的字眼。

和平革命的目标是自由、主权和经济改革,而不是追捕疑似或者真实的秘密警察嫌犯。如果在1990年波兰民主革命开始阶段就组织这样的追捕,那么勒茨克·巴塞罗维茨(Leszek Balcerowicz)的经济改革和法制社会的建立就都没有可能。不仅如此,波兰也绝不可能加入北约或者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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